或許有三十到四十年之久了吧?當時初幹記者沒多久,物質充足,鬥志昂揚,除了例行去採訪重點目標,還喜歡騎著機車四處巡繞,尋找「路線外」的新聞素材。就在那個時期,發現了齋明寺,古樸美麗的一座寺院。
我說發現,是因為彼時觀光事業還很弱,觀光觀念還很薄,沒有多少風景區,風景倒是處處有,隻要帶著慧心去看,往往可以看到不列在風景區的許多好風景,尋尋覓覓,倒也對勁其樂。
當時的齋明寺隱在靜靜小巷深處,往訪還得行過一條筆挺林中巷子。有一次去時逢著油桐花開時節,整條巷子落花鋪滿,油桐樹凡是成人腰圍那麼粗壯,黑森森的林蔭,白花花的落英,美得震懾身心,當下立刻拍了許多照片,在報紙上被登得醒目。事實上那個時代,不光還沒有什麼桐花祭活動,連花開了可以當新聞寫凡是不可思議之事,但我直覺的,新聞豈隻打打殺殺,大要開會如儀?新聞存在於六合之間,而報社也以大大篇幅必定了我的偏向。
美麗油桐花開,是難忘齋明寺印象。寺內有古拙蒼勁的壁畫和對聯、字畫掛軸,寺前一方小庭園,寺後大大林園,一側有著美極了的可直下溪谷的石階古道,這樣的佛寺,太美了,是記者保管中得以半晌逃俗避世的清淨土。
秋季有櫻花開,初夏有山茶花開,秋天楓紅如火,冬季常見草坡上一層薄霜,連蜘蛛網也結成冰稜。最快樂的是這兒永遠沒有別人前來和我爭逐分享,我得以獨攬所有美景。
寺後竹林,有人家丟棄的一堆破碗,和我童年家用相反,其中一個雖缺了大大一角,我卻愛惜撿拾有如至寶,洗淨,放在我的客廳壁櫥上,那是一種對簡樸歲月的懷念和自惕自勉之物,沒有人曉得這破碗有何大用,我曉得就好。
和台灣改變掉的所有同步,齋明寺也有了大大改變。
路漸漸寬闊起來,樹漸漸少了。
然後,有一回再去看,發現油桐林被搞成一個特大號的停車場,當下難過得幾乎飆淚,這時齋明寺已移交法鼓山領受,我也不管寺內何人,氣急敗壞衝進大殿大聲指責:出家人不是慈悲為懷的嗎?樹也是生命,林裡棲著蒼蒼眾生,你們何忍下這劊子手!
「請問你是那裡?」裡頭的僧眾和民眾愣了一下,問我。我更氣了,我還那裡啊?我不是那裡來的就沒講話資格嗎?我沒好氣的回了一句:「別管我是那裡,我是路人甲!」
悻悻然而走。
此後再不想去了。直到隔好一陣子,受文化局委託承編一本厚達三四百頁中英對照的桃園縣文化資產手冊,任務須要不得再也不去採訪拍照,隻見整座寺院圍了鐵皮圍牆,罩著大型鋼棚屋頂,正在進行整建,沒好氣的拍了一下鐵皮圍欄的照片就走了。
這一回再去,半公半私的路途,此時改建工程已告一段落,寺中規劃了有現代保存設備的文物收藏室、藏經樓,大大驚奇的是後方園林已被完全改變,隻留存了幾株大樹,其餘都剷成平整草坪,加建了大大的L型的建築,說是禪修之處和相關建築。花樣素雅,淨水模的建築動作更顯脫俗,整齊的新植櫻花成列,想必春來一片美景。
內心一陣衝擊。
這樣的改變呵…
時代改變了嘛。不能再欣賞婦女在田溝洗衣服、村童騎牛歸牧了嘛。同樣的,宗教事業也得跟得上環境之變啊。
比起太多美麗的古廟被搞得金碧輝煌有如檳榔西施之濃妝艷抹(有的西施人家還曉得淡妝之美呢),這齋明寺原貌得以留存真乃萬幸,失蹤的林園和油桐樹林,換上了舊式樣的建築風景,得以大大擴增淨化教養民氣之用,也算得失相當吧?想到這兒已成為聚攏百千信眾聆聽佛音梵唱之所,形塑多少社會穩定與和睦之緣由,在這個變得更醜惡的時代這樣的改變更有其偉大的價值,這樣,當時我的衝冠一怒,豈非幼稚、好笑啊?
民國七十四年,齋明寺被內政部評定為三級古蹟並整建寺體,民國八十八年齋明寺由法鼓山接辦解決,在第七任住持法鼓山聖嚴法師的帶領下,從新規劃天井設計,乃成即日之風貌。…
寺廟佔地約3甲,寺廟內景觀綠草如茵,清靜優雅,環境無比莊嚴,並且擁有大溪八大美景的美譽。寺內有宋版藏經及高僧墨寶,彌足珍貴。
本文已同步發佈到「留存點滴」
xyz xyz軟體補給站 xyz資訊工坊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