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青起點…〈阿裏山風雲〉幕後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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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地青起點…〈阿裏山風雲〉幕後故事
粟子

「平地清、澗水藍，阿裏山的姑娘美如水呀，阿裏山的青年壯如山。」傳唱極廣的原住民風情歌曲「平地青」，實際是源自導演張徹（1924～2002）手筆，以插曲模式首度出現在講述吳鳳事蹟的電影〈阿裏山風雲〉（1949）。更妙的是，儘管片名有「阿裏山」三字，影片卻是在花蓮拍成，出現的「美如水」、「壯如山」臨時演員，但凡阿美族而非鄒族。時至今天，「平地青」已是阿裏山景點的王牌主題曲，無論鄒族人、台灣人甚至大陸觀光客各個唱得出神，誰寫的、為何寫，已不須過分較真。隻是，對熱中老電影的影迷而言，這些超過一甲子的幕後花絮與大時代交織的點點滴滴，但凡值得重溫的珍貴紀錄……

根據〈阿裏山風雲〉男主角藍天虹描摹，首批内景隊於1949年2月自上海出發赴台，短短兩天航程，卻令自己吃盡苦頭：「因為逃難的人多，上外洋灘碼頭混亂嘈雜，中興輪上人擠人，走道、廁所都被梗阻，才開船就有姑娘暈船，過台灣海峽時，許多男士也嘔吐起來。」初來乍到，旅社還未安設妥當，眾人在陰雨綿綿的基隆暫住，是以有機會出境隨俗，學會穿木屐、吃油飯、魯肉飯和炒米粉。
月餘，經安設住進台北市青田街宿舍，正準備投入工作，大陸情勢卻急轉直下。出資的上海「國泰影業」（柳中浩主持），來函敷陳在台負責影片發行業務的徐欣夫：「廠不建了，電影不拍了，公司不再匯錢，已到台灣的人員與工具，立刻回滬。」他直覺老闆或是被中共牽制，推敲後決定：「工具不走，人員願去則去，願留則留。」送走欲回的兩位演職員，别的繼續拍攝行程。5月20日，最後一班中興輪離滬來台，兩地正式斷航。獲得資金奧援，徐欣夫為使影片不至短命，一方面四處奔波籌措資金（一說是賣掉自宅和汽車換得兩萬美金資本），另一壁請演職人員共體時艱，以酬勞折算投資的要領，等影片發行後再予分紅。既已與母公司無關，他也另組「萬象」作為〈阿裏山風雲〉的出品機構，種種巧合，使該片被視為國府遷台後首部由民間發行的國語片。


片中飾演吳鳳一角的李影（1923～2005）是國語影壇曩昔最倚重的老生，其實他的實際年齡有時比戲裡的晚輩還輕，為何擺脫不了「老生」命運，正是源於禿頂、眼角細紋多的外型特徵。談及組成李影草木不生的緣故啓事，舊友藍天虹不諱言〈阿裏山風雲〉正是始作俑者：「吳鳳必須穿清裝、留『清頭』。所謂『清頭』，是腦後拖根辮子，頭上前半部剃個精光，為適應劇情必要，他必須時時剃、每天剃，也許剃刀不夠乾淨引起病變吧！那常剃之處此後不勝毛髮。」更慘的是，這偏偏是李影參與的首部電影，一踏入影圈即獲得最求助的頭髮，就此開啟他漫長的長輩宿命。附帶一提，李影曾在〈郎心狼心〉（1955）難得還我芳華，戴上特製假髮大演負心漢，影評大讚表現傑出，可惜再好也僅此一次。


「你梗概留在上海，不必去台灣。」張徹坦言為〈阿裏山風雲〉離開上海前，中共文藝組織當權派曾保證未來將有所發展，但他不屑像某些原為國府官員為投奔中共而醜態百出，仍決定應聘來台。由於是張徹編導的第一個作品，許多日後的「風格」也都由此養成，藍天虹寫到：「他愛在暗夜裡構思次日要拍的每一場戲，每一個情節每一個關節都不放過。……煙不離口、口不離煙，搞得一房子的煙煙霧霧，……假如那在地闆屋的樓上，那麼住在樓下的，一整夜別想睡覺。」儘管五音不全，張徹卻很愛唱歌，每天見阿美族演員隨興歌舞，他也跟著節拍哼唱。來自阿美族傳統音樂的靈感，經過鄧禹平、周藍萍的詞曲潤色，就演變為國語版的「平地青」。

〈阿裏山風雲〉是以鄒族的出草習俗為背景，但因阿裏山氣候不佳且找不到足夠的原住民臨演，遂改往阿美族聚居的花蓮拍攝。在花蓮拍戲的日子，許多原居大陸的幕前幕後人員首度見識地動颱風的手段。前者「隻是」嚇得膽戰心驚，後者不僅帶來狂風驟雨，影響時間由一日到一週都有或是，進度數度延後，可謂劇組牽制預算的大敵。
費盡費勁實現的電影，上映時賣座並不志向，組成的緣故啓事複雜，悉數也是非戰之罪，比方：局勢動盪導緻娛樂業深受影響、發行管道不暢通等。雖然無緣再見全片，但張徹靈機一動的「平地青」已成經典，一定程度再次印證「無心插柳」理論……有些事在做時不那麼合意，但或許過了一段時間，反而在意想不到處發芽，勝利與失敗有時真的很難馬上下定論。

參考資料：
1.馬起灣，「關於攝製山地電影的一點商榷」，《聯合報》第六版，1955年9月25日。
2.巴蜀客，「藝壇乾坤 老當益壯的徐欣夫」，《聯合報》第六版，1956年2月19日。
3.本報訊，「人物小記 草木不生的李影」，《聯合報》第六版，1957年3月19日。
4.杜雲之，《中國電影七十年》，台北：中華民國電影圖書館，民75，頁394～395。
5.張徹，《張徹—回憶錄‧影評集》，香港：香港電影資料館，2002，頁36。
6.藍天虹，《八十載滄桑話舊》，台北：三藝文明，2007，頁60～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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